《系辞》:天奠地庳,键川定矣

“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。卑高以陈,贵贱位矣。”这是我们最熟悉的《周易》当中的一句话,出自《易传.系辞上》。这里简单介绍下,《周易》由《易经》和《易传》两部分构成,易经是原始的经文,易传是对易经的解说和阐发,也就是说,易传相当于古人读已经之后写下的论文,虽然历代名家大家都有自己的易传著作,但公认只有孔子校对阐发的《十翼》算作《周易》的一部分,属于正统易传。

马王堆帛书

《史记》记载:“孔子晚而喜易,序彖、系、象、说卦、文言。读易,韦编三绝”。史书记载了孔子“韦编三绝”,研习阐述周易的事迹,并且介绍了《十翼》的内容,包含《彖传》上下篇,《系辞》上下篇,《象传》上下篇,《说卦传》,《文言传》,《序卦传》和《杂卦传》,总共十篇著作,因此称为“十翼”。其中《系辞》是这里面水平最高的,历来为各家和易学者重视。

言归正传,文章开头提到“天尊地卑”这句话,你可知道,这句话实际是被前人篡改过的,也就是说我们读到的是二手,甚至是三手的《周易》,并非真正原汁原味的《周易》。直到马王堆汉墓中帛书的出现,我们才发现,这句话被我们误读了两千多年!

周易

马王堆汉墓是上世纪七十年代,在湖南长沙发掘的一座西汉古墓,墓中出土了丝织品,帛书,帛画,中草药等众多珍贵遗物,著名的“辛追夫人”就是出自这个墓。当然,最令人兴奋的自然是帛书的出土,这些带有文字的史料书籍是文化的载体,具有无法估量的价值。

马王堆帛书中整理出来的包括有《易》、《老子》、《战国纵横家书》、《养生方》等,涵盖医学、卜算、星象、养生等著作方面,很多都是从未见诸史册,重见天日的孤本,绝本书籍,当然更多的是黄老和道家书籍,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道家学派图书馆了。

要知道,道家自汉代开始失去显学的地位,一直隐于文人和民间,千百年来道家学派的典籍多有篡改、遗失和曲解,马王堆帛书的出土,其意义不可谓不重大,单说其中《老子》也就是我们现在的《道德经》,以及《黄帝四经》就足以震撼整个学术界,而其中关于《周易》的部分更是让我们看到了最接近先秦黄老道家典籍的原貌。

不过可惜的是,帛书中的《周易》部分有近一万多字,从出土到现在的四十多年中,只公布了《系辞》这一部分的两千多字,这可是现存最早的道家抄本了,绝非现在经过儒家校对改变过的通行本可比的,那感觉如同在国外中餐馆吃改良的中餐,与在国内吃正宗的中国菜肯定没法比。

好了,说了这么多,我们接下来看看在帛书《系辞》中“天尊地卑”的原貌到底是怎样的?

帛书《系辞》的第一章:

天奠地庳,键川定矣。庳高以陈,贵贱立矣。动静有常,刚柔断矣。方以類冣,物以群分,吉凶生矣。在天成馬,在地成刑,变化化见矣。

也就会说,“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”是错误的,真正的原文是“天奠地庳,键川定矣”。是不是感觉很陌生?很拗口?毕竟我们熟悉了这么多年,一下子改口还真不大适应。

那么“天奠地庳,键川定矣”到底什么意思呢?与“天尊地卑,键川定矣”又有什么区别呢?

汉字是象形字,古代字体的发明都有象征意义,“奠”字也不例外,字体中有“酉”,一般来说有这个部件代表字意与“酒”有关。下面是一个“丌”,《说文·丌部》里面说:“奠,置祭也。”甲骨文的“奠”,完全是一幅简笔画:酒陈列在一个台子上,表示祭祀,用来祭祀神灵和逝者,是不是很形象。

甲骨文奠

从放置祭品的意象引申出祭奠,进献,安置,安定的含义,直到现在还有奠定这个词汇,《尚书·禹贡》中说:“禹敷土,随山刊木,奠高山大川。”也就是说,天奠就是天在上引领万物,并安定万物的秩序意思。

再看“地庳”,庳,《说文解字》注为中伏舍,形容两边高中间低伏的房屋宫舍,相关的词汇有宫室卑庳,屋庳。于是庳引申为高低起伏,而且能够容纳,贮藏。地庳就是意涵就是大地高低起伏,容纳万物,贮藏万物。

这样结合起来“天奠地庳”的意思完全就是形容天与地特点的一个四字词汇,非常客观而富有哲理,天与地是完全平等的,只是各自的所处的位置不同,发挥的作用也不同,完全不是后来我们熟知的“天尊地卑”的涵义,“天尊地卑”更多的是一种贵贱等级的秩序差别在内,有着浓浓的封建等级观念在内,两者意涵大相径庭。另外,后面的“键川定矣”也不是我们熟知的“乾坤定矣”,古人著书,字斟句酌,每一个字都有其特定的内涵,相差一个字意涵就天差地别。

今天只是将“天奠地庳”“天尊地卑”单独的拿出来,对比解释一番,也算作为一个引子,以此为证我们通常读诵的《周易》以及《道德经》等文献存在多么重大的错误,后续玄壶堂将继续解读马王堆帛书《周易.系辞》的剩余篇目,欢迎关注玄壶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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